1月31日,晴,杭州的臘梅花正悄然綻放。
清早,84歲的冼妮娜費力地從床上起身,習慣性地摸向一旁,盡管那些關(guān)于父母的物品自己幾乎每天都要拿出來仔細端詳、檢視一會兒,可是這天,她還是不放心地又檢查了一遍,直到確定它們完好無損,她才隔著塑料袋輕輕地摩挲了片刻,再用臉頰“親親”它們……
最后,她似乎是終于下定決心與它們“告別”了,慢慢地從掛在胸前的一個半舊的紅布口袋里拿出手機,“喂,妮妮嗎?我準備好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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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黃河大合唱》伴隨“冼星海”回家
她盼望的“妮妮”正是省政協(xié)委員、延安魯藝文化中心主任、延安文藝紀念館館長劉妮。多年來,劉妮一直致力于延安紅色革命文物的發(fā)掘和保護工作,期間,她因“魯藝”與冼妮娜結(jié)緣,兩人隨之保持著密切的聯(lián)系。巧合的是,兩人姓名中都帶有一個妮字,于是,她們常以“妮妮”親昵互稱。
冼星海的女兒冼妮娜(左)與劉妮交接文物
2022年4月,冼妮娜向延安文藝紀念館捐贈了冼星海專用音樂指揮棒等珍貴文物。值得一提的是,在1939年,冼星海曾用那根小小的指揮棒,指揮魯藝合唱團唱響了震驚世界的《黃河大合唱》。 而兩個“妮妮”去年就約定,將在今年魯藝創(chuàng)建85周年之際,把《黃河大合唱》曲譜“送”回延安魯藝的“家”。
上午九點多,冼妮娜與千里迢迢趕來的劉妮擁抱見面。在房間落座后,兩人戴上了白手套,冼妮娜用微微顫抖的雙手取出文物,小心翼翼地遞給劉妮,其中包括冼星海在1339年譜寫的《黃河大合唱》、《生產(chǎn)大合唱》油印本,冼星海為夫人錢韻玲親筆修改的《作曲習題》教學存稿,和一封1975年錢韻玲寫給毛澤東主席的書信……
“《黃河大合唱》是父親最重要的心血之作。”隨著冼妮娜的講述,一張張泛黃的紙頁徐徐展開……時間回溯至1939年,這是中國抗戰(zhàn)史上重要的一年,中華民族迫切需要向全世界發(fā)出“中華不屈,中國不亡!”的怒吼,激起萬千中華兒女團結(jié)一心的英勇斗志,向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勝利貢獻出重要力量。
1939年3月,擔任延安魯藝音樂系主任的冼星海接過重任,在窯洞中花了6天6夜的時間,完成《黃河大合唱》譜曲(光未然作詞)。5月11日,在魯迅藝術(shù)學院周年紀念晚會上,冼星海親自指揮“魯藝”合唱團演奏了《黃河大合唱》,演出結(jié)束后,毛澤東等領(lǐng)導同志熱烈鼓掌,毛澤東連說了三個“好”。
“當年,我父親的學生羅浪在赴前線演出時,帶走了《黃河大合唱》和《生產(chǎn)大合唱》兩本油印本,并一直珍藏。”冼妮娜回憶,羅浪后來成長為新中國軍樂事業(yè)奠基人,上世紀90年代,出于對恩師的懷念與敬重,他將這兩部作品送于冼妮娜,叮囑說:“這些東西太珍貴,還是由你來保存。”
長大后,冼妮娜曾多次與母親憶及與父親分別的那一天:1940年5月,冼星海受黨中央派遣遠赴莫斯科完成重要工作任務。在延安臨行前,毛主席設家宴為冼星海送行,并囑托:“完成任務馬上回來,因為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。”那時,年紀尚幼的小妮娜并不懂得,那將是會與父親永遠的分離。
“《黃河大合唱》終于要伴隨著父親的英靈回家了,他曾經(jīng)日思夜想的,就是回自己的延安。”想到這里,冼妮娜不禁哽咽落淚,她告訴記者,自己將繼續(xù)致力于收集、整理父親的作品、遺物和相關(guān)史料,同時囑托劉妮對捐贈的文物進行進一步保護和研究,“我相信延安魯藝文化中心,相信劉妮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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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份意料之外的“驚喜”
“魯藝當年的作品誕生后就用蠟板刻出作品,直接滾上油墨印刷。”劉妮在對《黃河大合唱》和《生產(chǎn)大合唱》油印本經(jīng)過專業(yè)、反復查驗后,向記者介紹:“由于當年紙張缺乏、印刷數(shù)量少,其珍貴程度等同于原作。而這兩本詞曲譜是迄今為止發(fā)現(xiàn)的1939年首版幸存孤本,其價值更是不可估量。”
此外,劉妮還對兩部作品的原始紙張、封面設計等細節(jié)贊不絕口,“這些作品是用當時特制的‘馬蘭紙’印制的,雖然手感略顯粗糙卻結(jié)實耐用,能看出延安抗戰(zhàn)時期條件十分艱苦”“封面還采用了手工套印設計,反映出設計者具有較高的藝術(shù)審美品位”……
1939年《生產(chǎn)大合唱》油印本
烽火淬真情。記者還從冼星海為夫人錢韻玲親筆修改的《作曲習題》教學存稿中看到,“沒有特點,沒有趣味,不深刻,缺少情感,益多看多讀民歌”“第一部還好,第二部的和聲太平,試寫三部,以求進步”“請保留可用,好”等用紅字批改的評語。其后,落款常常是一個“海”字。
“時而嚴格,時而鼓勵,時而肯定。”劉妮表示,錢韻玲曾在魯藝音樂系高級研究班學習,她與冼星海亦師亦友,更是革命伴侶。“他寫給學生的落款都是‘星海’,獨對妻子用單字‘海’,也能讀出他對妻子深情的偏愛。” 劉妮解讀道。而在冼星海離世后,錢韻玲也未曾辜負丈夫的這份深情。
1975年9月25日,年過花甲的錢韻玲抱病給毛主席寫了一封“家書”,在信中,她將相識已久的毛澤東視若親人,訴說著自己和女兒的境遇,更為逝去的冼星海發(fā)聲。“母親在信中請求重新演出黃河大合唱,并提出把父親的骨灰從莫斯科遷回國內(nèi)安葬。”冼妮娜捧著信件說。
在此次捐贈中,冼妮娜還為劉妮帶來了一份意料之外的“驚喜”,“這是父親從法國留學后帶回來的派克鋼筆,曾用它在延安創(chuàng)作了大量優(yōu)秀作品。”老人從牛皮紙袋中小心地取出鋼筆。“十年前,冼老就曾向我提過這支鋼筆,但我想,她也許還會再保留一段時間,沒想到,這次也一起帶來了。”劉妮感動地熱淚盈眶。
從延安出發(fā),再回到延安。這“重逢”的一刻,作為人民音樂家冼星海的女兒,冼妮娜“陪著”親愛的父親盼了80多年,也等了80多年。“千斤重擔卸下來了,這些革命文物終于回歸延安魯藝的家了,我想,父親一定會很高興……”冼妮娜紅著眼眶望向遠處,喃喃自語,淚水不時從布滿滄桑的臉龐上滑落。
冼妮娜(中)和女兒郭敏與劉妮(左)合影
”革命文物既歷史的見證,也是民族精神的象征。”劉妮表示,此次捐贈使一批重要文物回到延安,對于豐富冼星海的創(chuàng)作歷程,充實《黃河大合唱》《生產(chǎn)大合唱》等相關(guān)音樂創(chuàng)作故事具有重要作用。“這些文物對講好經(jīng)典作品和經(jīng)典人物故事所蘊含的延安精神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和研究價值,也為我們弘揚延安精神,唱響新時代《黃河大合唱》增添了底氣和信心。”她表示。
編輯: 孫璐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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